鱼与尘寰

写得很慢,但不会停。

[1930来的先生/姜睿昀]明灭

可配合食用:碎光


#1930来的先生

#姜睿昀第一人称

#私设如山+OOC


我已经七十五岁了,现在拿笔都不稳了。


没想到吧,我二十年前息影,四十五年前导第一部戏,而今距十五岁那个阳光耀眼的盛夏,已经过去六十年了。


从一个懵懵懂懂的高中生,变成娱乐圈里神一样的存在,再到最后息影隐退,一眨眼就是我的六十年。


可是我至今忘不了白杨的笑,成全了我的梦和冒险,成全了我碧海蓝天的那个笑。


朋友们都说从我导演的第一部戏那年起,每一个入圈的新人都知道,圈里有个叫做姜睿昀的前辈,不仅自己演了一辈子好电影,还导了几部好戏,成就了几个揣着梦想进圈子的少年人。他们还说每一个人都在因为没能跟我同期而遗憾,但同时也在因为没跟我同期而庆幸——因为我是一个真正站在神坛上从未掉下来过的人。


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有多配不上他们说的这种好。


他们都不知道,一生捧过无数个金马奖的我,用了六十年也没能打败自己的执念,没能忘却那片无意间被那个人成全的碧海蓝天。


我三十岁那年导演了我的第一部戏,男主角早已私心地给了白杨,没有试镜,也没有和任何人商量,想给他,就给了。其实那时我心里还是不服气的——金世安能给他写戏,那我就能给他导戏。


三十岁的白杨也早跟刚出道时拍《剑踪》的他不一样了,毕竟也是拿过一个金马奖的演员了,他的气质和演技完全能撑起这部戏,所以票房问题我一点都不担心。就算真的扑了,扑了就扑了吧,给他的,结果怎样我都愿意。


他最终也没让我失望。我的戏给了他一个金马奖,我觉得太值了,哪怕他最后抱着奖杯扑向金世安,我也觉得值得——至少我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点什么东西,至少以后人们谈起他,能知道他第二个金马奖,是我姜睿昀给的。


我也觉得自己幼稚死了。


又过了几年,白杨和金世安去国外结婚了。


我记得他给我打电话那天正好是我三十七岁生日,我本来以为他会祝我生日快乐,可是他告诉我,他和金世安结婚了。那声音听起来开心极了,语气都是上扬的,我猜他一定很灿烂地笑着,像灿烂的阳光一样。


他说完以后我整个人都傻了,甚至愣在那没有祝他新婚快乐,对面都挂了电话我才反应过来。不过也没事儿,反正我也不想祝他新婚快乐。我就是个自私鬼。


跟你们预期的不一样,我没有喝得烂醉,我只是浑浑噩噩地爬上床,流了一滴眼泪而已。就一滴而已。唉,我始终是那个骄傲的姜睿昀啊。


静下心又干了五年导演,所谓干一行爱一行,我其实是有点喜欢上导演这个职业的。不过我挣扎了五年,实在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继续下去了,能让我导戏的人都不在了,我还导什么呢?我的导演生涯不过短短十二年,始于白杨,终于白杨。不过幸好,我还是为这个圈子留下了几部好作品,不至于完全遗憾。


当年做那么多,是以为如果我的生命轨迹能和白杨的重合,我就能再多往白杨生命里挤一挤。可是现在回过头想想,我还是错了,这六十年里,除了那个吻,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,像看一部电影一样,观看他和金世安的爱情。而最可悲的,是我会比他们的爱情先一步死去。


唉,人老了,甭管年少多少盛名与荣耀,现在只不过剩下这一把快要散架了的老骨头。但有时候能这么喝喝茶写写字也很好了。


我清楚地记得我宣布息影那天,孤寂的宅子变得热闹了起来,许多人问我息影的原由,我都只是摇摇头不说话,说什么都没必要——我知道他们是冲着影帝和金牌导演而并非姜睿昀来的。


那天所有来的人里,只有白杨是来看姜睿昀的。


那天白杨气冲冲地来我家喝茶,我放下毛笔去温茶,哪想到刚煮好的一壶茶就被他灌酒似的灌下去大半。他再要喝下一杯的时候,我按住了他的手:“住嘴,蠢老头子,哪有你这么喝茶的?”


他瞪了我一眼,拂开我那只已经布上褶皱的手,没好气道:“那你说说,哪有你这么做人的?息影都不让我知道?”

背靠在藤椅上摇了摇,脸上一副惬意的样子,哼了两句小曲儿才回答他:“你当年不也是领完证才给我打的电话吗?谁还不是这么做人了?”


看着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,我笑了笑,替他又倒了一杯茶,学着当年给他送汤的语气说:“来来来,是朕赐你。”


又是一记眼刀。


白杨没再说话。我们沉默了许久,最终是他先叹了口气:“姜睿昀,你真想好了?就这么息影了?你这三十来年走过的路,花过的时间,得过的成就,就都这么不要了?”


那杯茶他没喝,我只好自己端起来抿了一口,然后我望向白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:“消息都散播出去了,没想好也得想好了。”


我不是不想要那三十来年的一切,是我真的有些要不动了。这个圈子沉沉浮浮起起落落,太多人入圈退圈,只有我像一个被牵着鼻子走的小丑一样,进退随他。所以我才说自己配不上他们说的那种好。


晚霞照射进来,穿过珠帘,在白杨的脸上和他身后的白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和他就这么面对面坐着,谁也不说话,壶里的茶凉透了,砚里的墨也干了,仿佛这样和他一起坐着,就能熬过剩下的几十年。


大梦又醒。


白杨站起来要走,光影更是遍布他全身,我蓦地抬起头,鬼使神差地说:“白杨,你再给我笑一个吧。”


说完我就愣住了,我看见白杨的身体也明显地僵住了,多么没来由的一句话。我本以为他会直接掉头就走,可我没料到他虽然嘴上嘀嘀咕咕着“幼不幼稚”,却还是咧了咧嘴,弯了弯眉眼,浸润在晚霞的光辉里,我好像回到了十五岁。


我看着他脸上因为笑容而叠起来的褶皱,眼前模糊的脸逐渐跟记忆里十五岁那张花儿似的笑脸重叠起来。我抬了抬下巴,又扬起手做出驱赶的样子,沙哑着声音对他说:“你走吧,走吧。你现在笑得丑死了。”


他踩着火红的霞光走了。


然后我慢慢喝着剩下的半壶茶,目光飘向桌上那幅没写完的字,看见二十五六岁的我和白杨一起站在桌子前面,我提笔画下了一只乌龟,他在导演喊咔以后捧腹大笑。嘴角费力地挤出一点点笑意。


随后就是老泪纵横。


那年我才五十五岁,可心里寸草不生,坚硬的岩石都结了冰,春风从不过境,枯木从不抽芽。我再也找不到一处地方能比这里更加荒凉,


又是二十年过去了,我如今是真的老了,可是外面的人都不知道,只有我自己明白,姜睿昀在五十五岁时就彻底老了。


问鱼2019.08.27


[“成全了我的梦......碧海蓝天”摘自原文番外。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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